第(3/3)页 秃尾蛇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。 “那是他自己身子骨不济!爷们儿也没下死手,推搡几下,他自己没站稳撞墙上了,关老子屁事!” 他梗着脖子。 “谁知道他是不是回去又犯了别的毛病,或者招惹了别的对头!” 堂外一阵轻微的骚动。 “带证人。”苏夜不再看他。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、面黄肌瘦的汉子被领了上来,跪在另一边,不敢抬头看秃尾蛇。 “你是吴老栓的邻居,李顺?” “是……是小人。”汉子声音发抖。 “十七日夜,你可听到、看到什么?” “那……那夜,小人起夜,听到隔壁老吴家传来叫骂声,还有……还有打人的闷响。小人胆小,扒着门缝看了一眼,看……看到这几位爷。”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秃尾蛇,立刻缩回头。 “正在踢打倒在地上的吴老栓被他们打的不停吐血,连叫都叫不出来了!” 人群听到这份证词,顿时一片哗然。 大家虽然都知道泥鳅帮的人无恶不作,但没想到这群人竟然那么恶毒。 硬生生把人打死了! 最重要的是,吴老栓不是给泥鳅帮办事的人吗? 这群家伙怎么连自己人都打? 秃尾蛇当然知道,自己打死吴老栓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,甚至都亲眼看到了。 但他根本没有在乎,甚至还是故意这么做的。 想杀鸡儆猴,让那些泥腿子们都知道得罪他的下场。 可他没想到苏夜竟然真的敢抓人。 这下麻烦大了,如果这家伙真的要铁了心的办他,那些都是证据! “你放屁!老子什么时候……”秃尾蛇赶紧大喝一声,试图否认这段证词。 啪! “肃静!” 惊堂木再响。 苏夜的声音无比冰冷,“咆哮公堂之,掌嘴!” 刘正雄早就等着机会呢,当即嘿嘿一笑,快步抢了上去盯着秃尾蛇。 就等对方再次大呼小叫,准备给对方一巴掌! “你……” 秃尾蛇还想继续破口大骂,但他已经见识到了刘正雄是个愣头青。 说打人是真的打人。 其实他的心里再有怨言,再怎么想骂人,此刻也只能咬紧牙关闭上嘴巴。 恼怒的哼哼的几声,搞得刘正雄一阵失望。 苏夜趁机再次威胁道: “秃尾蛇,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。” “人证物证齐备,你打死吴老栓一事证据确凿,还有何话可说!” 秃尾蛇心里开始紧张起来,额头开始冒汗,但仍然试图狡辩。 “大人,我顶多是下手没了轻重,谁能想到他那么不经打?” “吴老栓死了活该!但说小的故意杀人,小的不认!就是失手,对,失手!” “你们二人,”苏夜看向秃尾蛇身后那两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小喽啰,“当日情形如何?从实招来,或可酌情。”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点的,磕磕巴巴开口: “蛇……蛇哥是让我们吓唬吓唬他……踢……踢了几脚……没……没想弄死他……” 另一个也跟着点头。 秃尾蛇猛地扭头,眼神像要杀人,但两个喽啰吓得低下头,不敢再看他。 苏夜等堂上安静下来,目光重新落在秃尾蛇身上。 “秃尾蛇,证人证言,尸格伤情,同伙供述,连同这逼债账目,证据链清晰。” “你殴伤吴老栓,致其伤重不治,事实确凿。” “是否存心致死,自有律例详裁。但伤人致死,其罪难逃。” 他顿了顿,拿起判决签牌。 “依《大虞刑律》,斗殴伤人致死者,杖一百,流三千里。情节可辩者,亦可收监候核,详查动机。” “今此案尚有细节需究,嫌犯秃尾蛇及其从犯二人,先行收监,待上报核验后,再作决断。” 啪!签牌掷下。 “来人,将三名罪囚押入大牢,严加看管!” 差役上前,将面如死灰、不再叫嚷的秃尾蛇和那两个抖若筛糠的喽啰拖了起来。 木枷脚镣碰撞,声音沉重。 堂外围观的人群嗡嗡声更响,指指点点。 自始至终,苏夜没有提一句‘私盐’,没有问一句醉香楼,更没有涉及任何‘咸鱼干货’。 这些事情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,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对抗。 贸然揭穿,只会引来更大的问题。 他是想掀起风浪不错,但也要有计划、有节奏。 直接搞出了暴风雨,首先死的就是他自己。 现在,他就要以‘害死吴老栓的罪名’斩杀秃尾蛇! 是在投石问路! 背后的那些家伙就会陷入被动之中。 甚至是怀疑,苏夜对秃尾蛇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? 那些家伙势必会走下一步。 苏夜才能看到更多的事情,选择不同的应对方法。 现在,他已经出手,就看那些人的反应了! “退堂!” 苏夜再次扬起惊堂木重重砸落。 人群看了一场好戏,都心情激动的纷纷离去,准备找个茶馆,或者是街角路边继续议论。 那几个探子也随着人群离开,脚步匆匆,显然是赶紧去各家汇报。 值房里。 苏夜端起茶杯,喝了一大口。 茶水苦涩,却让他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。 刘正雄跟了进来,掩上门,脸上却不见轻松。 “大人,判了。可漕帮那边……一点动静都没有。泥鳅帮剩下那些杂鱼,今天也安静得像死了一样。” “按说,秃尾蛇好歹也算他们一个小头目……” 苏夜放下茶杯,轻轻摇了摇头。 “他们不是在怕,是在看。” “看我到底想干什么,看我手里除了一个死掉的更夫和一份高利贷账目,还捏着什么牌。” “我今日堂上,句句依着《刑律》,字字扣着殴伤致死,查封的仓库也只是涉案之地。干净利落,没留任何把柄。” “这个时候,谁跳出来说情,谁急着捞人,谁就是心里有鬼,自己往这‘殴伤致死’的案子里凑。” “漕帮不傻,泥鳅帮更不傻。” “大家都是聪明人,懂的多想的多,自然会有更多的忌惮。” 苏夜快刀斩乱麻,行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。 大家虽然都看到他收了一批泥腿子,天天出门巡街,但也没有当回事。 哪想到,他突然就抓了秃尾蛇。 这个举动实在是太突然,也太意外。 各方势力虽然强大,但也都互相牵制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想轻易动手。 而且各方势力也在等,等彼此之间的反应。 是以,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反应。 但,平静只是暂时的。 一旦有人出手,那必然是狂风暴雨! 刘正雄若有所思:“大人,那咱们该怎么做?” 苏夜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转头看向那些新招来的差役,微微一笑。 “咱们依法办事,人犯收监了,该急的不是我们。” “等着吧,这潭水已经被搅动了。” “底下藏着的东西,不管是泥鳅,还是别的什么,总会有人先坐不住的。” 苏夜脸上没什么表情。 他知道,这只是个开始。 刀亮出来了,人也摆在了明面上。 接下来,就该看这南城的水面下,那些藏着的影子会怎么动了。 果然,没等这股“新气”暖热衙门的砖地,麻烦就找上门了。 扩编后的第三日晌午,衙门里正是一天中最惫懒的时候。 一个穿着总衙外勤司青色袍服中年文书,下巴抬得老高。 带着两个随从,径直闯了进来。 他进门也不看人,目光在略显杂乱的院子里一扫,鼻子里便哼出一声,尖着嗓子道: “苏夜苏大人在哪儿?总衙郑大人有令传到!” 刘正雄闻声从偏房出来,见状心里一紧,连忙迎上去: “这位大人,苏大人正在后堂处理公务,您请稍候,容下官通禀……” “不必了!”那文书一摆手,神态倨傲,“郑大人的令,也是能等的?让他立刻出来接令!” 声音传到后堂。 苏夜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一份南城街巷图,整理了一下衣袍,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。 “本官便是苏夜,尊驾是?” 那文书上下打量了苏夜一眼,见他年轻,眼里轻视更浓,从袖中抽出一封盖着印的信函,虚虚一递: “苏大人,在下奉外勤司郑坤郑大人之命前来。” “郑大人听闻,你未经总衙许可,擅自扩充南城治安司编制,大肆招募不明来历的闲杂人等,靡费公帑,扰乱衙门常例。” “郑大人责令你,即刻遣散所有新募人员,并随在下前往总衙,向郑大人当面说明情况,听候处置!” 他声音又尖又亮,院子里那些正在操练或休息的新老差役全都听到了,动作不由得停下。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苏夜这边。 王石等人脸上露出不安,赵四那几个则眼神闪烁,不知在想什么。 苏夜没接那封信函,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文书,问道: “郑大人指责本官‘无令擅扩’、‘靡费公帑’,可有凭据?” “南城治安司依《大虞官制》,本就有权根据辖地治安实情,临时征募协办人员,以补正役不足。” “此事,总衙历年卷宗皆有成例可查。” 那文书没想到苏夜不仅不慌,反而搬出条例,愣了一下,随即板起脸: “成例是成例!如今南城并无特大治安事端,你一下子招募三十人,远超常例!” “况且,所用钱粮饷银从何而出?” “还不是挪用其他正项,此非靡费何为?” 苏夜点点头,忽然转身走回公案后,对刘正雄道: “刘典史,将甲字三号、七号,丙字一号卷宗,还有衙门去年至今的俸饷支领明细副本,取来。” 刘正雄应声而去,很快捧来几份厚厚的卷宗簿册。 苏夜当众翻开第一本,那是吴老栓的案卷,里面有血淋淋的尸格绘图和证人供词。 他又翻开第二本,是老鬼提供的、近年来南城流民聚集区发生的盗抢、伤人等罪案的粗略统计,数字触目惊心。 最后,他拿起那本俸饷支领明细。 直接翻到记录人名和饷银数额的那几页,啪地一声,将副本摔在那文书面前的桌子上。 纸张扬起微尘。 “请看!”苏夜的声音陡然拔高,清晰冷冽,压过了院子里所有的窃窃私语。 “南城治安糜烂至此!良善更夫夜间巡更,被活活殴杀惨死!” “流民区罪案频发,百姓白日不敢独行,夜间不敢开户!此乃‘并无特大治安事端’?!” 他手指重重戳在那俸饷明细上: “而我这南城治安司,去岁至今,名册在编二百人,实际能出外勤、维持街面者,不过刘典史等寥寥三四人,且多为老弱!” “其余名额,饷银照领,人影不见!” “此乃触目惊心之空饷!治安司岂是这般蛀空的?!” “这位大人,你给本官个解释!” 第(3/3)页